秦望舒走在通往宴会区的鹅卵石小径上,两侧的桂树疏影筛下斑驳的光。
这份难得的静谧,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破,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
“哟,我当是谁呢?”
顾岚,带着几个平日交好的贵女,施施然堵住了秦望舒的去路。
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将秦望舒打量了个遍。
最后,视线定格在那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上。
顾岚的嘴角撇出一个夸张的弧度。
“啧啧,妹妹这一身,可真是……清雅别致啊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哪家的小门小户,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了呢。”
她身后的贵女们立刻会意,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。
“岚姐姐,你可别这么说。人家望舒妹妹这是不与俗世同流合污,是清高。”
“就是就是,咱们这些凡夫俗子,哪里懂得妹妹的品味。”
一句句夹枪带棒,刀刀见血。
秦望舒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岚,那眼神,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
顾岚见秦望舒不说话,只当她是怕了,心中愈发得意。
她想起宴席上那个私生子苏怀瑾如何惊艳四座,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表兄苏子轩如何被眼前这个贱人折断了腿。
新仇旧恨,烧得她心头火起。
不过,苏子轩那样的蠢货,断了腿也就断了。
苏怀瑾那般的人物,才是她顾岚该得到的。
至于秦望舒……
顾岚上前一步,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秦望舒身上清冷的皂角香,声音压得极低,满是恶意。
“秦望舒,我警告你,离怀瑾哥哥远一点。”
“他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,可以肖想的。”
“他是什么身份,你又是什么身份?一条外祖父捡回来的狗,也敢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?”
“别给脸不要脸,真把自己当成苏家的小姐了。
秦望舒终于有了反应。
她缓缓抬眸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的笑意。
“顾小姐,眼神不好,可以去治。”
“那缠着苏怀瑾不放的,是沈清柔,你找我做什么?”
“你!”顾岚被噎了一下,随即冷笑。
“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把戏!”
“那沈清柔蠢笨如猪,不过是你推出来当枪使的靶子!”
她说完,抬手就要去推秦望舒的肩膀。
她就是要当众羞辱她,让她知道,谁才配站在苏怀瑾身边,谁才是苏家真正的小姐。
然而,她的手还没碰到秦望舒的衣角。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响声。
一只手,快如闪电,狠狠地抓住了顾岚的手腕。
那力道之大,让顾岚感觉一阵惊惧。
“啊!”顾岚痛得尖叫出声。
她惊愕地抬头,对上的,却不是秦望舒的脸。
苏云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秦望舒身侧焰。
她那双明亮的凤眼,此刻正燃着熊熊怒火,死死地盯着顾岚。
“顾岚,谁给你的胆子,敢动我的人!”
苏云溪的声音,又冷又厉,带着一股常年习武之人的煞气。
顾岚身后的那几个贵女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“苏云溪?你……你疯了!放开我!”顾岚又惊又怒。
她没想到,这个向来与秦望舒不对付的苏云溪,竟然会出手帮她。
“放开你?”苏云溪冷笑一声,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。
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命令我?”
“我告诉你,秦望舒是我苏云溪罩着的人。你今天敢动她一根手指头,我就敢废了你一只手!”
苏云溪的话,嚣张至极,却没人敢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。
京城谁不知道,苏家大小姐苏云溪,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。
打架斗殴,那是家常便饭。
顾岚疼得脸都白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你……你敢!我娘可是苏家的嫡女,我是你亲表姐!”她搬出自己的身份,试图压制苏云溪。
“亲表姐?”苏云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我苏云溪可没有你这种,吃里扒外,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!”
“我苏家的人,还轮不到你一个姓顾的来教训!”
苏云溪说完,猛地一甩手。
顾岚被她甩得一个踉跄,狼狈地撞在身后的贵女身上,才勉强站稳。
她捂着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腕,又气又怕,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“苏云溪!你……你给我等着!我这就去找我娘评理!”
她撂下一句狠话,便在侍女的搀扶下,哭哭啼啼地转身跑了。
剩下那几个贵女,面面相觑,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。
一场闹剧,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。
秦望舒看着苏云溪,眼底闪过一丝暖意。
“多谢。”
“谢什么。”苏云溪哼了一声,别扭地转过头,“我可不是为了帮你,我只是看不惯顾岚那个蠢货的嚣张样。”
秦望舒笑了笑,没有戳穿她。
她抬起手,将腕上那只碧绿的镯子,展现在苏云溪面前。
“好看吗?”
苏云溪的目光被那镯子吸引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:“好看是好看,水头真不错。哪来的?”
“姑母给的。”秦望舒淡淡道。
“哪个姑母?”苏云溪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“你是说……宫里那位?”
秦望舒点了点头。
苏云溪的眼睛,瞬间瞪大了。
“她……她见你了?”
“嗯。”
“不是太后召见你吗?”
苏云溪倒吸一口凉气,看着秦望舒的眼神,瞬间变得复杂起来。
她知道,这只镯子,意味着什么。
这意味着,秦望舒,已经得到了苏家在宫里最大的那座靠山的支持。
“你……”苏云溪张了张嘴,千言万语,最后只化作一句感慨,“看来,咱们这位姑母,在宫里……过得比我们想的要好。”
秦望舒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,轻声道:“走吧,好戏,快开场了。”
她的视线,越过人群,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。
那是沈莉身边的丫鬟。
而那个丫鬟,正引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,朝着马场后方一处僻静的院落走去。
那个公子,正是户部左侍郎魏同光的次子,魏子昂。
秦望舒的唇角,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演员已就位。
我的好母亲,你的戏,该落幕了。